诗艺花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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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编者按】

司马相如的《上林赋》在文学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，它是文学史上第一篇全面体现汉赋特色的大赋，说其是“天下第一赋”也不为过：

其赋结构宏大，词汇丰富，在赋中运用了夸张、比喻、排比等丰富的修辞手法，使文章辞藻华美，气势磅礴，对后世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
此赋大致分“起承转结”四大段（段落以不同颜色标示）：

起（蓝色）：通过亡是公指出子虚、乌有二人之论不确，先引出上林苑。

承（绿色）：次言上林之地，依次夸饰上林苑的水势、水产、草木、走兽、台观、树木、猿类之胜。

转（棕色）：中言天子校猎之奢乐的场面。

结（黑色）：末言天子之悔过以示讽谏。

司马相如的《上林赋》全文共计4184字，全赋通过虚构人物对话展开，极写帝王苑囿之壮阔，最终回归治国安民的政治讽喻主题。

刘勰在《文心雕龙·物色》说《上林赋》：“诡势瑰声，模山范水，字必鱼贯，丽淫而繁句”，大家可以通过精读《上林赋》，感受一下什么叫“丽淫而繁句”，也能增添不少知识。

《上林赋》内容丰富，学写诗词者必需了解，本人花了几天的时间编辑才完成此文，为自己、也为读者方便阅读。

另，附《子虚赋》正文和译文，供读者参考。

上林赋

汉 · 司马相如

亡是公听然而笑曰：楚则失矣，而齐亦未为得也。夫使诸侯纳贡者，非为财币，所以述职也。封疆画界者，非为守御，所以禁淫也。今齐列为东藩，而外私肃慎，捐国逾限，越海而田，其于义固未可也。且二君之论，不务明君臣之义，正诸侯之礼，徒事争于游戏之乐，苑囿之大，欲以奢侈相胜，荒淫相越。此不可以扬名发誉，而适足以贬君自损也。且夫齐楚之事，又乌足道乎？君未睹夫巨丽也，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？

左苍梧，右西极；丹水更其南，紫渊径其北。终始灞浐，出入泾渭；酆镐潦潏，纡馀委蛇，经营乎其内。荡荡乎八川分流，相背而异态。东西南北，驰骛往来，出乎椒丘之阙，行乎洲淤之浦，经乎桂林之中，过乎泱漭之野。汩乎混流，顺阿而下，赴隘狭之口，触穹石，激堆埼，沸乎暴怒，汹涌澎湃。滭弗宓汩，逼侧泌瀄，横流逆折，转腾潎冽，滂濞沆溉。穹隆云桡，宛潬胶盭。逾波趋浥，涖涖下濑。批岩冲拥，奔扬滞沛。临坻注壑，瀺灂霣坠，沈沈隐隐，砰磅訇礚，潏潏淈淈，湁潗鼎沸。驰波跳沫，汩濦漂疾。悠远长怀，寂漻无声，肆乎永归。然后灏溔潢漾，安翔徐回，翯乎滈滈，东注太湖，衍溢陂池。

于是乎鲛龙赤螭，䱭䲛渐离，鰅鳙鳍鮀，禺禺魼鳎，揵鳍掉尾，振鳞奋翼，潜处乎深岩，鱼鳖讙声，万物众伙。明月珠子，的皪江靡。蜀石黄碝，水玉磊砢，磷磷烂烂，采色澔汗，藂积乎其中。鸿鹔鹄鸨，鴐鹅属玉，交精旋目，烦鹜庸渠，箴疵䴔卢，群浮乎其上，泛淫泛滥，随风澹淡，与波摇荡，奄薄水渚，唼喋菁藻，咀嚼菱藕。

于是乎崇山矗矗，巃嵷崔巍，深林巨木，崭岩㟥嵳，九嵕嶻嶭。南山峨峨，岩陁甗锜，摧崣崛崎。振溪通谷，蹇产沟渎，谽呀豁閕。阜陵别岛，崴磈葨廆，丘虚堀礨，隐辚郁垒，登降陁靡，陂池貏豸，沇溶淫鬻，散涣夷陆，亭皋千里，靡不被筑。揜以绿蕙，被以江蓠，糅以蘪芜，杂以留夷。布结缕，攒戾莎，揭车衡兰，槀本射干，茈姜蘘荷，葴持若荪，鲜支黄砾，蒋苎青薠，布濩闳泽，延曼太原。离靡广衍，应风披靡，吐芳扬烈，郁郁菲菲，众香发越，肸蚃布写，晻薆咇茀。

于是乎周览泛观，缜纷轧芴，芒芒恍忽。视之无端，察之无涯，日出东沼，入乎西陂。其南则隆冬生长，涌水跃波。其兽则㺎旄貘嫠，沈牛麈麋，赤首圜题，穷奇象犀。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，涉冰揭河。其兽则麒麟甪端，騊駼橐驼，蛩蛩驒騱，駃騠驴骡。

于是乎离宫别馆，弥山跨谷，高廊四注，重坐曲阁，华榱璧珰，辇道纚属，步櫩周流，长途中宿。夷嵕筑堂，累台增成，岩窔洞房，頫杳眇而无见，仰攀橑而扪天，奔星更于闺闼，宛虹扡于楯轩，青龙蚴蟉于东箱，象舆婉僤于西清，灵圄燕于闲馆，偓佺之伦，暴于南荣。醴泉涌于清室，通川过于中庭。盘石振崖，嵚岩倚倾。嵯峨磼礏，刻削峥嵘。玫瑰碧琳，珊瑚丛生，琘玉旁唐，玢豳文鳞，赤瑕驳荦，杂臿其间，晁采琬琰，和氏出焉。

于是乎卢橘夏熟，黄甘橙楱，枇杷橪柿，亭奈厚朴，梬枣杨梅，樱桃蒲陶，隐夫薁棣，荅遝离支，罗乎后宫，列乎北园。貤丘陵，下平原，扬翠叶，扤紫茎，发红华，垂朱荣，煌煌扈扈，照曜钜野。沙棠栎槠，华枫枰栌，留落胥邪，仁频并闾，欃檀木兰，豫章女贞，长千仞，大连抱，夸条直畅，实叶葰楙，攒立丛倚，连卷欐佹，崔错癹骫，坑衡閜砢，垂条扶疏，落英幡纚，纷溶箾蔘，猗狔从风，藰莅卉歙，盖象金石之声，管籥之音。偨池茈虒，旋还乎后宫，杂袭累辑，被山缘谷，循阪下隰，视之无端，究之无穷。

于是乎玄猨素雌，蜼玃飞鸓，蛭蜩蠼猱，獑胡豰蛫，栖息乎其间。长啸哀鸣，翩幡互经。夭蟜枝格，偃蹇杪颠。隃绝梁，腾殊榛，捷垂条，掉希间，牢落陆离，烂漫远迁。若此者数百千处。娱游往来，宫宿馆舍，庖厨不徙，后宫不移，百官备具。

于是乎背秋涉冬，天子校猎。乘镂象，六玉虬，拖蜺旌，靡云旗，前皮轩，后道游。孙叔奉辔，卫公参乘，扈从横行，出乎四校之中。鼓严簿，纵猎者，河江为阹，泰山为橹，车骑雷起，殷天动地，先后陆离，离散别追。淫淫裔裔，缘陵流泽，云布雨施。生貔豹，搏豺狼，手熊罴，足壄羊，蒙鹖苏，绔白虎，被班文，跨壄马，凌三嵕之危，下碛历之坻。径峻赴险，越壑厉水。椎蜚廉，弄獬豸，格虾蛤，鋋猛氏，羂騕褭，射封豕。箭不苟害，解脰陷脑，弓不虚发，应声而倒。

于是乘舆弭节徘徊，翱翔往来，睨部曲之进退，览将帅之变态。然后侵淫促节，儵夐远去，流离轻禽，蹴履狡兽。轊白鹿，捷狡兔，轶赤电，遗光耀。追怪物，出宇宙，弯蕃弱，满白羽，射游枭，栎蜚遽。择肉而后发，先中而命处，弦矢分，艺殪仆。然后扬节而上浮，凌惊风，历骇猋，乘虚无，与神俱。躏玄鹤，乱昆鸡，遒孔鸾，促鵔鸃，拂翳鸟，捎凤凰，捷鹓鶵，揜焦明。道尽途殚，回车而还。消遥乎襄羊，降集乎北纮，率乎直指，晻乎反乡。蹷石阙，历封峦，过鳷鹊，望露寒，下棠梨，息宜春，西驰宣曲，濯鹢牛首，登龙台，掩细柳。观士大夫之勤略，均猎者之所得获，徒车之所轥轹，步骑之所蹂若，人臣之所蹈籍，与其穷极倦谻，惊惮詟伏，不被创刃而死者，他他籍籍，填坑满谷，掩平弥泽。

于是乎游戏懈怠，置酒乎颢天之台，张乐乎轇輵之宇。撞千石之钟，立万石之虡，建翠华之旗，树灵鼍之鼓，奏陶唐氏之舞，听葛天氏之歌，千人唱，万人和，山陵为之震动，川谷为之荡波。巴渝宋蔡，淮南干遮，文成颠歌，族居递奏，金鼓迭起，铿鎗闛鞈，洞心骇耳。荆吴郑卫之声，韶濩武象之乐，阴淫案衍之音，鄢郢缤纷，激楚结风。俳优侏儒，狄鞮之倡，所以娱耳目乐心意者，丽靡烂漫于前，靡曼美色于后。若夫青琴、宓妃之徒，绝殊离俗，妖冶娴都，靓妆刻饰，便嬛绰约，柔桡嫚嫚，妩媚纤弱。曳独茧之褕绁，眇阎易以恤削，便姗嫳屑，与俗殊服，芬芳沤郁，酷烈淑郁；皓齿粲烂，宜笑的皪；长眉连娟，微睇绵藐，色授魂与，心愉于侧。

于是酒中乐酣，天子芒然而思，似若有亡，曰：'嗟乎！此大奢侈。朕以览听馀闲，无事弃日，顺天道以杀伐，时休息于此。恐后叶靡丽，遂往而不返，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。

于是乎乃解酒罢猎，而命有司曰：'地可垦辟，悉为农郊，以赡萌隶，隤墙填堑，使山泽之人得至焉。实陂池而勿禁，虚宫馆而勿仞，发仓廪以救贫穷，补不足，恤鳏寡，存孤独，出德号，省刑罚，改制度，易服色，革正朔，与天下为更始。

于是历吉日以斋戒，袭朝服，乘法驾，建华旗，鸣玉鸾，游于六艺之囿，驰骛乎仁义之涂，览观《春秋》之林，射《狸首》，兼《驺虞》，弋玄鹤，舞干戚，载云䍐，揜群雅，悲《伐檀》，乐乐胥，修容乎礼园，翱翔乎书圃，述《易》道，放怪兽，登明堂，坐清庙，次群臣，奏得失，四海之内，靡不受获。于斯之时，天下大说，乡风而听，随流而化，卉然兴道而迁义，刑错而不用，德隆于三王，而功羡于五帝。若此故猎，乃可喜也。若夫终日驰骋，劳神苦形，罢车马之用，抏士卒之精，费府库之财，而无德厚之恩，务在独乐，不顾众庶，亡国家之政，贪雉兔之获，则仁者不繇也。从此观之，齐楚之事，岂不哀哉！地方不过千里，而囿居九百，是草木不得垦辟，而人无所食也。夫以诸侯之细，而乐万乘之侈，仆恐百姓被其尤也。

于是二子愀然改容，超若自失，逡巡避席，曰：“鄙人固陋，不知忌讳，乃今见教，谨受命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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亡是公听然而笑曰：楚则失矣，而齐亦未为得也。夫使诸侯纳贡者，非为财币，所以述职也。

亡是公张口大笑道：楚国是有错误，但齐国也未必正确。若说让诸侯交纳贡品，并不是为图财物，而是要他们定期来朝陈述政事方面的情况。

✦上林：苑名，在长安西，本秦之旧苑。汉武帝扩建之，南傍终南山，北滨渭水，周围三百里，内有离宫七十所。令各地献珍树异卉三千余植其中，放养禽兽，供皇帝射猎。✦亡是公：作者虚拟的人物。✦听（yǐn）然：张口而笑的样子。✦纳贡：交纳贡物。✦述职：古代诸侯朝见天子，陈述政务方面的情况。

封疆画界者，非为守御，所以禁淫也。今齐列为东藩，而外私肃慎，捐国逾限，越海而田，其于义固未可也。

划定封地的疆界，也不是护守边境，而是防止诸侯放纵有越轨的行为。如今齐国被封为东方的藩属，对外却私自与肃慎往来，超出国土远离须界，越过东海而去游猎，本来从道理上是说不过去的。

✦封疆：划定诸侯封地的疆界。✦禁淫：浸淫、浸渍，引申为侵，越境进犯。✦藩：篱笆，引申为屏障。古时称诸侯国为藩，因它对中央起屏藩作用。✦私：动词私通。✦肃慎：古族名，满族的祖先，居今东北地区。✦捐国：离开本土。捐，弃。✦逾限：越过国境。✦越海而田：指《子虚赋》“秋田乎青丘”之事。✦田，同“畋”，畋猎。

且二君之论，不务明君臣之义，正诸侯之礼，徒事争于游戏之乐，苑囿之大，欲以奢侈相胜，荒淫相越。

何况您二位的高论，都不重视君臣之间的上下关系，端正诸侯的应有礼仪，而是互相争游猎的乐趣，猎场的大小，互相以浪费相比，以放纵相胜。

✦二君：指子虚和乌有先生。✦正：端正。✦囿（yòu）：古代帝王畜养禽兽的园林，汉以后也称苑。

此不可以扬名发誉，而适足以贬君自损也。且夫齐楚之事，又乌足道乎？君未睹夫巨丽也，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？

这不能给你们诸侯国带来什么荣誉，相反倒会降低你们各自国君的声望，损坏自己的形象。若说你们两国的游猎之事，又有什么值得如此夸耀的呢？您二位恐怕还没有听说过天子射猎那宏大的上林场面吧？

✦乌：何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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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苍梧，右西极；丹水更其南，紫渊径其北。终始灞浐，出入泾渭；

供天子射猎的上林苑，东有苍梧，西有西极；丹水从南面经过，紫渊从北面贯穿。灞水浐水，尽收苑中；泾水渭水，流进流出；

✦左：指东方。✦苍梧：汉郡名，治所在今广西苍梧县，这里代上林之东。✦右：指西方。✦西极：指代上林西面之水，旧说谓既古之豳地。高步瀛说：“《说文》曰：'汃，西极之水也。’” ✦丹水：水名，源出陕西之冢岭山，东入河南境。✦更：经过。✦紫渊：渊名，在上林以北。✦径：同“经”。✦终始：作动词用。✦灞（bà）：水名，源出陕西兰田，西北合流产水北注于渭水。✦泾（jīng）：水名，发源于甘肃，入陕西与渭水相合。✦渭：水名，源出甘肃，东流至清水县，入陕西境，横贯渭河平原归黄河。

酆镐潦潏，纡馀委蛇，经营乎其内。荡荡乎八川分流，相背而异态。

酆镐潦潏四水，水流曲折宛转，在苑内周旋回环。那浩浩荡荡的八川之水，流向各异，变态多端。

✦酆镐潦潏（fēng hào lǎo jué）：皆为水名。✦潦，一作“涝”。✦潏读yù时，意为水涌出的样子；作为河流名时读júe。潏，水名，在京兆杜陵。✦纡（yū）余委蛇（yí）：水流曲折宛转貌。✦委蛇，同“逶迤”。✦经营：周旋。 ✦荡荡：形容平坦。✦八川：指上述灞、严、泾、渭，鄄、镐，潦、淆八水，又称为关中八川。✦异态：变态多端。

东西南北，驰骛往来，出乎椒丘之阙，行乎洲淤之浦，经乎桂林之中，过乎泱漭之野。

有东有西，有南有北，奔驰交错，往来不息，有的出自双峰对峙的椒丘，有的穿行淤积沙石的洲淤，有的贯通郁郁葱葱的桂林，有的经过广大无边的原野。

✦驰骛（wù）：形容水流奔驰。✦椒丘：尖削的高丘。屈原《离骚》：“步余马于兰皋兮，驰椒丘且焉止息。”✦阙：指两峰对峙有如宫阙，一名门观，谓建二台于两旁，上有楼观，中间右阙口以为通道，故名为阙。✦淤：同“洲”。李善注引《方言》说：“水中可居者为洲，三枯沼之淤也。”据此知淤是古长安一带一带方言。✦浦（pǔ）：水崖。✦泱漭（yāng mǎng）：形容广大。 

汩乎混流，顺阿而下，赴隘狭之口，触穹石，激堆埼，沸乎暴怒，汹涌澎湃。

水流迅急浑浊，漫沿丘陵下注，奔赴狭隘山口，碰撞巨石，冲激沙岸，声势猛烈，汹涌澎湃。

✦汩（yù）：形容水流迅。混流：即丰流，这里指水流迅急而水势盛大。✦混，同“浑”。✦阿（ē）：高耸的丘陵。✦隘陿（ài xiá）：即狭隘。《汉书》颜师古注：“两岸间相近音也”。✦穹石：大石。✦堆埼（qí）：沙石壅基而形成的曲岸。✦沸：水声。

滭弗宓汩，逼侧泌瀄，横流逆折，转腾潎冽，滂濞沆溉。

水盛势疾，相击有声，纵横交杂，转折翻腾，波涛不平。

✦滭弗（bì fèi）：水上涌的样子。✦'弗'通“沸”（fèi）,泉水喷涌的样子。✦宓（mì）汩：水流疾去的样子。✦逼侧：同“逼仄”，狭窄。✦泌瀄（zhì）：水相击。✦泌 bì，泉流轻快的样子。✦潎冽（piē liè）：水翻腾时撞击之声。✦滂濞（pāng pì）：即“彭湃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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穹隆云桡，宛潬胶盭。逾波趋浥，涖涖下濑。

涌起回旋如云，蜿蜒纠缠不断。后波逾越前波，奔流而入深渊，遇到滩头石碛，顿时形成急湍。

✦穹隆：水势高起的样子。✦云桡（náo）：形容水势回旋曲折如云状。桡，曲。✦宛潬（shàn）：水流盘曲的样子。✦胶盭（lì）：缠绕的样子。✦盭，古“戾”字。✦逾波：后波逐前波。✦趋浥（yì）：奔流而入深渊。✦涖（lì）涖：水流急的样子。✦濑（lài）：水流于沙滩石碛之上而成的急湍。

批岩冲拥，奔扬滞沛。临坻注壑，瀺灂霣坠，沈沈隐隐，砰磅訇礚，潏潏淈淈，湁潗鼎沸。

劈打礁石，冲袭堤岸，奔腾高扬，浪花飞溅。泻向沙洲，注入沟壑，潺潺不止。陨落潭中，水深邃而丰盛，响声宏大若雷；疾流而不息，形如鼎水沸腾。

✦批：击打。✦拥：同“壅”，防水堤。✦滞沛：水流惊疾的样子。 ✦临坻（chí）：水中沙堆微出水面者。✦壑（hè）：空虚处。✦瀺灂（chán zhuó）：小水声。✦霣（yǔn）坠：指水流下坠于壑。✦霣，通“陨”。✦沈沈：水深的样子。✦隐隐：水势盛大。✦砰磅訇礚（pēng páng hōng kē）：皆水流激荡之声。✦潏（yù）潏淈（gǔ）淈：水涌出的样子。潏读yù时，意为水涌出的样子。✦湁潗（chì jí）：水沸腾的样子。

驰波跳沫，汩濦漂疾。悠远长怀，寂漻无声，肆乎永归。然后灏溔潢漾，安翔徐回，翯乎滈滈，东注太湖，衍溢陂池。

洪波奔驰，飞沫跳跃，水势急转，猛悍迅急。而后安然长往，奔流寂然无声，自然归向太湖。去势浩荡无边，安适徐缓荡漾。银白水面，充满湖泽，溢入池塘。

✦汩㴔（yù yì）：水流急转的样子。✦漂疾：同“剽疾”，形容水势猛悍。✦肆：安，指水流平稳安定。✦灏溔潢（hào yǎo huàng）漾：水势浩荡无际的样子。✦翔：盘旋。✦翯（hè）：水波泛白光貌。✦滈（hào）滈：同“浩浩”，指水势浩大。✦太湖：关中巨泽。又，吴汝纶说：“太湖即昆明池山。”高步瀛说：“昆明池在上林东南，方位正合。八水虽不尽注昆明，此可假借之言耳。”✦衍溢：指水涨满溢出。✦陂（bēi）池：指小湖、小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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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鲛龙赤螭，䱭䲛渐离，鰅鳙鳍鮀，禺禺魼鳎，揵鳍掉尾，振鳞奋翼，潜处乎深岩，鱼鳖讙声，万物众伙。

在这里，蛟龙赤螭，䱭䲛浙离，鰅鳙鳍鮀，禺禺魼鳎，奋鳍摇尾，抖鳞展翼，潜藏深岩。鱼鳖喧闹，万物众集。

✦螭（chī）：传说中的动物，蛟龙之属，有角者曰蚪，无角者曰螭，即雌龙。✦䱭䲛（gèng méng）：即鲟鱼，形似鳝，长鼻软骨，口在颔下。✦渐离：旧说是鱼名，而不详其状。✦鰅（yú）：鱼名，皮上有文采。✦鳙（yōng）：鱼名，形似鲢而黑。✦鳍：鱼名，似鳝。一说即大鲇鱼。✦鮀：鱼名，一名黄颊，口大而食小鱼。✦禺禺：鱼名，皮有毛，黄地黑纹。✦魼鳎（qū tǎ）：鱼名，比目鱼一类。✦揵：扬起。✦掉：摇动。✦潜处：潜藏。✦讙（huān）：通“喧”，惊呼。

明月珠子，的皪江靡。蜀石黄碝，水玉磊砢，磷磷烂烂，采色澔汗，藂积乎其中。

大珠小珠，照耀江边。蜀石、黄碝、水晶等玉石，像石头一样堆积，色泽灿烂，光采焕艾，丛聚其间。

✦明月：指大珠。✦珠子：小珠，生于蚌胎内。✦的皪（lì）：珠光照耀貌。✦江靡（méi）：江边。✦蜀石：质次于玉的一种石。✦黄碝（ruǎn）：玉石，黄色。✦水玉：即水晶石。✦磊砢（luǒ）：累积的样子。✦磷磷烂烂：玉石色泽灿烂的样子。✦澔（hào）汗：光采焕发的样子。✦藂（cóng）：古“丛”字。

鸿鹔鹄鸨，鴐鹅属玉，交精旋目，烦鹜庸渠，箴疵䴔卢，群浮乎其上，泛淫泛滥，随风澹淡，与波摇荡，奄薄水渚，唼喋菁藻，咀嚼菱藕。

大雁、鹔鹴、黄鹄、野雁、野鹅、属玉、交精、旋目、烦鹜，庸渠、箴疵、鸬鹚，群集结队浮于水面。悠然漫游，自在漂流，摇摇荡荡，息于沙洲，衔食水草，咀嚼菱藕。

✦鸿：大雁。✦鹔（sù）：即鹔鹴，似雁，毛绿色。✦鸨（bǎo）：似雁而无后趾。✦鴐（jiā）鹅：野鹅。✦属（zhǔ）玉：鸟名，似鸭而大，长颈赤目，毛紫绀色。✦交精：鸟名，大如凫，高脚，长喙，有红毛冠。✦旋目：水鸟名，大于鹭而短尾，羽红白色。 ✦烦鹜：似鸭而小。✦庸渠：似凫而鸡足，俗称水鸡。✦箴（zhēn）疵：水鸟名，毛苍黑色。✦䴔（jiāo）卢：水鸟，即鸬鹫。✦泛淫：浮游的样子。✦澹淡：飘浮的样子。✦奄薄水渚（zhǔ）：群鸟息于水渚之上。奄，息。薄，集。✦唼喋（shà zhá）：水鸟咬咂食物的声音。✦菁、藻：都是水草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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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崇山矗矗，巃嵷崔巍，深林巨木，崭岩㟥嵳，九嵕嶻嶭。南山峨峨，岩陁甗锜，摧崣崛崎。

在这里，崇山高起，雄伟峻峭，深林巨树，险峻不齐。九嵕立，南山巍峨，山势似甑似锜，陡峭崎岖。

✦矗矗：山直立高耸的样子。✦巃嵷崔巍（wēi）：山高峻的样子。✦崭（chán）岩㟥嵳（cēn cī）：山势险要高低不平。崭，同“巉”，巉岩，高山险峻的样子。✦㟥嵳，《汉书》作“参差”。✦九嵕（zōng）：山名，在陕西醴泉县东北。✦嶻嶭（jié niè）：山高峻的样子。✦南山：指终南山，在长安南。✦峨峨：高大。✦陁（tuó）：崖边。✦甗（yǎn）：瓦器名，即甑。✦锜（qí）：三只脚的釜。这里以甗锜形容山的形状。✦摧崣（wěi）：山势高峻的样子，一说即“崔巍”。✦崛崎：即崎岖，山路不平。

振溪通谷，蹇产沟渎，谽呀豁閕。阜陵别岛，崴磈葨廆，丘虚堀礨，隐辚郁垒，登降陁靡，陂池貏豸，沇溶淫鬻，散涣夷陆，亭皋千里，靡不被筑。

山石收敛，溪水合拢，曲曲折折，沟渎起伏。溪谷空旷，丘陵独处。山高岭峻，丘墟陡峭，重重叠叠，地势倾斜。山谷渐平，水流渐缓，平坦开阔，一望千里，辽远无际。

✦蹇（jiǎn）产：曲折的样子。✦谽（hān）呀：形容山谷大而空。✦豁閕（xiā）：空虚的样子。✦阜：丘。✦陵：大丘。✦崴磈葨廆（wēiwěiwēi huì）：都是高峻的意思。✦虚：“墟” 的本字，堆垄不平的样子。✦隐辚（lín）郁垒（lěi）：指山不平的样子。✦陁靡：山势倾斜绵延的样子。✦陂池：倾斜的样子。✦貏豸（bǐ zhì）：山渐趋平坦。✦沇（yǎn）溶淫鬻（yù）：指水在山涧中缓缓流动。淫鬻，水流缓慢。✦散涣：涣散。涣，指风行水上，把水吹散的样子。✦夷：平。陆：广大的平野。✦亭：平。✦皋（gāo）：水边地。✦靡不：无不。✦被筑：指筑地令平。

揜以绿蕙，被以江蓠，糅以蘪芜，杂以留夷。布结缕，攒戾莎，揭车衡兰，槀本射干，茈姜蘘荷，葴持若荪，鲜支黄砾，蒋苎青薠，布濩闳泽，延曼太原。

覆盖着绿茵，丛生着江离，混杂着靡芜，间或着留夷，分布着结缕，聚积着绿莎，此外揭车衡兰，槀本射干，紫姜蘘荷，箴持若荪，鲜支黄砾的蒋茅青薠，满布大泽，蔓延平原。

✦留夷：香草名。✦布：分布。✦结缕：草名，叶如茅，蔓生。✦攒（cuán）：指丛聚而生。✦戾：同“䓞”，深绿色。✦莎：草名。✦揭（jiē）车：草名。✦槀（gǎo）本射干：两种香草。✦茈（zǐ）姜：即子姜。✦葴（zhēn）持：即酸浆草。✦若荪（sūn）：香草名。 ✦鲜支：香草名，可染红色。✦黄砾（lì）：香草名，可染黄色。✦蒋：即菰蒲草。✦苎（zhù）：“芧” 之误字，见胡克家《文选考异》。芧，草名，即荆三棱。✦布濩（hù）：满布。✦闳（hóng）泽：大泽。闳，同“宏”。✦延曼：蔓延。✦太原：广大的平原。

离靡广衍，应风披靡，吐芳扬烈，郁郁菲菲，众香发越，肸蚃布写，晻薆咇茀。

分布广远，随风披靡，散发芳香，香气浓烈；芬芳醉人，沁人肺腑。

✦离靡：相连不绝的样子。✦衍：分布。✦烈：指酷烈的香气。✦郁郁菲菲：形容香气浓烈。✦发越：发扬，散发。✦肸蚃（xī xiǎng）：香气四溢，沁人心脾。✦布写：四布。✦晻薆咇茀（ǎn ài bì bó）：形容香气充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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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周览泛观，缜纷轧芴，芒芒恍忽。视之无端，察之无涯，日出东沼，入乎西陂。

在这里，周览泛观，花草纷繁，眼花撩乱，视之无端，察之无涯。朝霞出自东沼，夕阳落于西陂。

✦缜（zhěn）纷：茂密繁多。✦轧芴（zhá wù）：繁密不可分辨。✦芒芒：眼花缭乱的样子。✦东沼：上林苑东边的池沼。✦西陂：池名，在上林苑西。

其南则隆冬生长，涌水跃波。其兽则㺎旄貘嫠，沈牛麈麋，赤首圜题，穷奇象犀。

上林苑的南面，虽是隆冬而鲜花繁茂，踊跃于水中，欢快于波涛。那里的兽类，则有㺎旄貘嫠，沈牛麈麋，赤首圆题，穷奇象犀。

✦㺎（róng）：牛类，一名封牛。✦旄（máo）：旄牛。✦貘（mò）：同“貊”，似熊。✦嫠（lí）：黑色野牛。赤首：古兽名。圜（yuán）题：也是一种兽名。传说两兽均生活在南方。✦圜，同“圆”。✦题：可能是“堤”字之误。✦穷奇：怪兽名，状如牛面猬毛，能食人。

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，涉冰揭河。其兽则麒麟甪端，騊駼橐驼，蛩蛩驒騱，駃騠驴骡。

上林苑的北面，虽是盛夏却冰天冻地，要踏冰过河。那里的兽类，则有麒麟角端，騊駼骆驼，蛩蛩驒騱，駃騠驴骡。

✦揭（qì）：摄衣涉水。✦角端：兽名，牛类，其角生在顶部正中，故名端。✦騊駼（táo tú）：兽名，形似马。✦橐（tuó）驼：即骆驼。✦蛩（qióng）蛩：似马，青色。✦驒騱（tuó xí）：野马。 ✦駃騠（jué tí）：骏马，善奔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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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离宫别馆，弥山跨谷，高廊四注，重坐曲阁，华榱璧珰，辇道纚属，步櫩周流，长途中宿。

在这里，离宫别馆满山遍谷，慢步长廊，环绕四闹，楼房重重，曲阁相连。屋椽雕彩，椽头饰玉，辇乘阁道，绵延相连。走廊蜿蜒，途中息宿。

✦弥山：指离宫别馆布满山野。弥，满，遍。✦高廊：行廊，供行走的长廊。✦四注：四面围绕。✦注，即“帀”，周，遍。✦重坐：重室，指两层的楼房。✦曲阁：指曲折连结的楼阁。✦华榱（cuī）：雕绘的房椽。✦榱，房椽。✦璧珰（dāng）：用璧玉装饰的瓦珰。珰，宫殿屋顶所用筒瓦的前端。✦纚（lǐ）属：连属。✦步櫩（yán）：可以通行的长廊。✦櫩，古“檐”字。✦周流，周遍。 ✦中宿：中间需要停宿。

夷嵕筑堂，累台增成，岩窔洞房，頫杳眇而无见，仰攀橑而扪天，奔星更于闺闼，宛虹扡于楯轩，青龙蚴蟉于东箱，象舆婉僤于西清，灵圄燕于闲馆，偓佺之伦，暴于南荣。

削平高山，其上筑堂，台阁累累，重重叠叠，洞房幽深，潜通崖底。俯视则杳眇不见地，仰攀屋椽可以扪天。流星经历宫门之外，宛虹越过栏杆之上，青龙神行东厢之旁，象车蜿行西厢之外。众仙安居于清闲的馆所，偓佺之辈日浴于南椽下面。

✦夷：平。✦嵕：高山。✦岩窔：深邃的样子。✦洞房：从崖底潜通累台的房间。✦杳眇（yǎo miǎo）：深邃的样子。✦橑（lǎo）：屋椽。✦扪（mén）：摸。✦奔星：流星。✦更：经过。✦闺闼（tà）：宫中小门，指门窗。✦宛虹：弯曲的虹。✦扡（tuō）：同“拖”，越过。✦楯（shǔn）轩：栏槛。轩，窗。

✦青龙：替神仙驾车的马。✦蚴蟉（yǒu liú），龙行的样子。✦箱：通“厢”。✦象舆：象驾的銮舆，这里指仙人的车。✦婉僤（shàn）：蜿埏。✦西清：指西厢房清静之处。✦灵圄（yǔ）：对于仙人的总称。✦燕：闲居。✦闲馆：清静的馆舍。✦偓佺（wò quán）：古仙人名，相传以松子为食而体毛生，善走，见《列仙传》。✦伦，一辈，一类。✦暴：同“曝”，晒太阳。✦荣：屋檐两头突出如翼者。

醴泉涌于清室，通川过于中庭。盘石振崖，嵚岩倚倾。嵯峨磼礏，刻削峥嵘。

甘泉涌出净室，溪流经过中庭，盘石整修水涯，深险倾斜，巨石险峻，刻削一般。

✦通川：醴泉于室中涌出，通流而为川。✦盘石：《汉书》作“磐石”，大石。✦振崖：整理水池之崖岸。振，《文选考异》以为当作“裖（zhèn）”，累积整齐。✦嵚（qīn）岩：深险的样子。✦倚（yǐ）倾：倾侧。✦嵯（cuó）峨：高大的样子。✦磼礏（jié yè）：山石高危的样子。✦刻削：指山石形状奇特，如经刻削过一样。

玫瑰碧琳，珊瑚丛生，琘玉旁唐，玢豳文鳞，赤瑕驳荦，杂臿其间，晁采琬琰，和氏出焉。

美玉林列，珊瑚丛生，琘玉众多，纹理有序。赤瑕色彩斑驳，夹杂崖石之间，朝采、琬琰、和氏璧也出现于此。

✦玫瑰：美玉。✦琘（mín）：似玉的美石。✦旁唐：磅礴，广大的样子。✦玢豳（bīn bīn）：有纹理的样子。✦文鳞：纹理如鱼鳞般细致有序。✦赤瑕（xiá）：赤色的玉。✦驳荦（luò）：色彩斑驳。✦臿（chā）：通“插”。✦晁（cháo）采：美玉名。相传每晨有白虹之气，光彩上腾，故名。✦琬琰（yǎn）：美玉名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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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卢橘夏熟，黄甘橙楱，枇杷橪柿，亭奈厚朴，梬枣杨梅，樱桃蒲陶，隐夫薁棣，荅遝离支，罗乎后宫，列乎北园。

在这里，卢桔夏熟，黄柑橙榛，枇杷樵柿，亭柰厚朴，羊枣杨梅，樱桃葡萄，隐夫郁李，荅遝荔枝，网罗后空，陈列北园。

✦黄甘：即黄柑，桔类。✦橪（rǎn）：即酸枣。✦亭：即棠梨，俗称海棠果。✦奈：果名，苹果类。✦厚朴：木名，其实味美可食，皮厚，可入药。✦梬（yǐng）枣：即羊枣。✦蒲陶：即葡萄。✦隐夫：木名。✦薁（yù）棣：即郁李。✦荅遝（dá tà）：木名，果似李。✦离支：即荔枝。

貤丘陵，下平原，扬翠叶，扤紫茎，发红华，垂朱荣，煌煌扈扈，照曜钜野。

果林延伸丘陵，下接平原。翠叶杨起，紫茎摇动，红花开放，朱荣垂下，光彩焕发，照耀原野。

✦貤（yì ）：通“迤”，绵延。✦扤（wù）：动摇不定。✦荣：花。《尔雅》：“木谓之荣，草谓之华（花）。”✦煌煌：光彩焕发。✦扈（hù）扈：与“煌煌”意义相近。✦钜野：广大的原野。

沙棠栎槠，华枫枰栌，留落胥邪，仁频并闾，欃檀木兰，豫章女贞，长千仞，大连抱，夸条直畅，实叶葰楙，攒立丛倚，连卷欐佹，崔错癹骫，坑衡閜砢，垂条扶疏，落英幡纚，纷溶箾蔘，猗狔从风，藰莅卉歙，盖象金石之声，管籥之音。

此外还有沙棠栎槠，桦枫枰栌，留落胥邪，槟榔棕树，檀木木兰，樟树冬青，高耸千仞，树干连抱。枝条舒展，果叶茂盛，簇簇聚生，屈曲依附。盘纡纠结交错，径直互相扶持。枝条四布，落花飞扬，树干高长，婀娜多姿。风吹树梢，声响凄清，好似金石之声，管龠之乐。

✦沙棠：果名，北方称沙果。✦栎（lì）：木名，其果实名橡实。✦槠（zhū）：木名，叶冬不落，其果实如橡实。✦华：木名，即桦树。✦枰（píng）：平仲树，即银杏树。✦栌（lú）：黄栌，落叶乔木。✦留落：即刘杙，果实如梨。✦胥邪：即椰子树。✦仁频：即槟榔树。✦并闾（lǘ）：即棕榈树。✦欃檀（chántán）：檀木的别种，无香。 ✦豫章：即樟树。✦女贞：即冬青树。✦夸：通“荂（huā）”，花。✦ 葰（jùn）：“俊”、“峻”的假借字，硕大。✦楙：古“茂”字。✦攒立：丛聚地立在一起。✦丛倚：丛簇地相互依倚。✦连卷（quán）：即“连蜷”，屈曲。✦欐佹（lì guǐ）：形容树枝依附交叉的样子。✦崔错：众盛的样子。崔，通“璀”。✦癹骫（báwěí）：盘纡纠结的样子。✦坑衡：径直。✦閜砢（kě luǒ）：互相扶持。✦扶疏：四布。 ✦幡纚：飞扬的样子。✦纷溶：繁大的样子。✦箾蔘（xiāo shēn）：萧森，高长的样子。✦猗狔（yī nǐ）：旖旎，婀娜。✦藰莅（liú lì）：指风吹树木，其声凄清。✦卉歙（xī）：呼吸。✦金石：指钟磐。✦籥（yuè）：古代的一种管乐器。 

偨池茈虒，旋还乎后宫，杂袭累辑，被山缘谷，循阪下隰，视之无端，究之无穷。

树高林深，参差不齐，环绕后宫。相因积累，漫山遍谷，顺着山坡，下至低湿之地。视之无边，探求无穷。

✦偨（cī）池：参差不齐。✦旋还：环绕。✦杂袭：相因。✦累辑：积累。✦被山：漫山遍野。✦缘谷：沿着山谷。✦循阪（bǎn）：顺着山坡。✦下隰（xí）：下至低湿之地。究：探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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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玄猨素雌，蜼玃飞鸓，蛭蜩蠼猱，獑胡豰蛫，栖息乎其间。

在这里，玄猿素猿，猴类鼠类，蛭蜩蠼猱，獑胡豰蛫，都栖息于林间。

✦玄猨（yuán）：黑猿，雄者色黑。猨，同“猿”。✦素雌：白猿，雌者色白。✦蜼玃（wèi jué）：猿类。蜼，长尾猴。玃，大猴。✦飞鸓（lěi）：能飞的鼯鼠。✦蛭（zhì）：兽名，能飞，有四翼。✦蜩：即“（犭周）”，兽名，形如猴，善爬树。✦蠼猱（jué náo）：弥猱。✦獑（chán）胡：似猿而足短，腾跃如迅鸡之飞。✦縠（hù）：犬类。✦蛫（guǐ）：形似龟，赤身白首。 

长啸哀鸣，翩幡互经。夭蟜枝格，偃蹇杪颠。隃绝梁，腾殊榛，捷垂条，掉希间，牢落陆离，烂漫远迁。

有的长啸，有的哀鸣，上下往来，矫捷灵巧，穿梭枝柯，相互嬉戏。越过断桥，腾跃丛林，由这个枝条到那个枝条，投身于枝条稀疏的地方。彼此分散，稀稀落落，欢蹦跳跃，迁移远方。

✦翩幡（fān）：翩翻，鸟飞轻疾的样子。这里指猿类身形矫捷灵巧。✦夭蟜（jiǎo）：猿类在树上共戏姿态。✦偃蹇（jiǎn）：蹲挂的样子。✦杪（miǎo）颠：树枝顶端。✦隃（yú）：同“逾”，越过。✦绝梁：断的桥梁。✦腾：跃过。✦榛（zhēn）：丛生之林。✦捷：通“接”，接持。✦掉：《史记》作“踔”，悬挂。✦希：同“稀”。✦间：空隙。✦牢落：零星，散落。✦烂漫：形容猿猴奔走蹦跳的样子。

若此者数百千处。娱游往来，宫宿馆舍，庖厨不徙，后宫不移，百官备具。

像这样广大的狩猎之处，不下数百千个。娱游往来，止宿于离宫别馆。供奉天子的庖厨，侍女，百官，宫中备具，无须从朝中调来。

✦百官：为天子服务的各种杂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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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背秋涉冬，天子校猎。乘镂象，六玉虬，拖蜺旌，靡云旗，前皮轩，后道游。

在这里，秋去冬来，天子校猎。乘象牙镶镂之车，驾着玉饰的骏马，摇动色彩缤纷的霓旌，挥舞熊虎图案的云旗，前面有兽皮装饰的车辆，后面有导游之车随从。

✦背：离开。✦涉：入。✦校（jiào）猎：围猎。✦镂象：指用象牙镶镂车辂的车。✦虬（qiú）：同“虬”，龙属，无角，这里指代骏马。✦蜺旌（ní jīng）：即霓旌，云旗。✦靡：同“麾”。✦皮轩：以兽皮装饰的车子。✦道游：指导车，游车，古时天子出行，在乘舆前有导车五辆，游车九辆。✦道，通“导”。

孙叔奉辔，卫公参乘，扈从横行，出乎四校之中。鼓严簿，纵猎者，河江为阹，泰山为橹，车骑雷起，殷天动地，先后陆离，离散别追。

有孙叔执辔，有卫公陪乘，侍卫前呼后拥，守卫校场周围。在森严仪仗中击鼓行进，鼓励猎者勇猛向前，以江河为猎场的边界，泰山做了望之台。车骑疾驰，声响如雷，惊天动地。猎手分散，争先恐后，人人向前，追逐猎物。

✦孙叔：古代善于驾车的人。✦参乘(cān shèng)：古代乘车，尊者在左，御者在中，一人在右陪坐，称“参乘”或“车右”。✦扈从：即护从，指天子的侍卫。✦四校：栅栏的四周。✦鼓：击鼓。严：森严。✦簿：卤簿，天子出行的仪仗队。✦纵：放纵，鼓舞。✦阹（qū）：围猎禽兽的环阵。✦橹（lǔ）：望楼。✦雷起：形容车骑声音的强烈。✦殷：震。✦先后：争先恐后。✦别追：分别追逐。

淫淫裔裔，缘陵流泽，云布雨施。生貔豹，搏豺狼，手熊罴，足壄羊，蒙鹖苏，绔白虎，被班文，跨壄马，凌三嵕之危，下碛历之坻。

猎队车骑众多，遍布陵泽，如云布天空，似雨降地面。生擒豹貔，击中豺狼，乎杀熊罴，足踏野羊。猎手们鹖尾装束，裤上饰白虎图案，穿着兽皮服装，骑着北海騊駼。

✦淫淫裔裔：行进的样子。✦生：活捉。✦手：徒手击杀。✦足：用脚踏。✦蒙：冒，戴。✦鹖（hé）苏：鹃鸟之尾，古代用为冠饰。✦绔（kù）：同“袴”，穿裤。✦白虎：裤上有白虎图案。✦被：通“披”，穿着。✦班文：指用虎豹一类兽皮作成的衣服。✦凌：上，登。✦三嵕：三重，形容山势高峻。✦危：指山之最高处。✦碛（qì）历：不平的样子。✦坻（dǐ）：山坡，坂道。

径峻赴险，越壑厉水。椎蜚廉，弄獬豸，格虾蛤，鋋猛氏，羂騕褭，射封豕。箭不苟害，解脰陷脑，弓不虚发，应声而倒。

经过高山险谷，涉越深沟浅壑。椎杀龙雀，摆布獬豸，搏杀虾蛤，铤刺猛氏，网罗神骑，射获野猪，箭之所射，必中要害，弓不虚发，猎物必获。

✦径：经过。✦厉：涉水。✦椎（chuí）：击杀。✦蜚（fēi）廉：龙雀，鸟身鹿头。 ✦弄：摆布。✦獬（xiè）豸：神兽名，似鹿而一角。 ✦格：搏斗而杀之。✦虾蛤：猛兽名。鋋（chán）：用铁柄短矛刺杀。✦猛氏：兽名，形状像熊而小。✦羂（juàn）：张罗网捕捉。✦騕褭（yǎo niǎo）：神马名，传说能日行千里。✦封豕（shǐ）：大猪。✦苟：任意。✦脰（dòu）：颈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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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乘舆弭节徘徊，翱翔往来，睨部曲之进退，览将帅之变态。然后侵淫促节，儵夐远去，流离轻禽，蹴履狡兽。

在这里，天子按行军符节左右徘徊，前后翱翔，注视队伍进退，观察将帅行动。而后驾车渐进加速，忽然之间驰向远处。亲自困猎飞禽，践踏狡兽。

✦弭节：按节。节，行军之符节。✦睨（nì）：注视。✦部曲：队伍✦ 变态：指各种各样的形态。✦侵淫：渐进。✦儵夐（shū xiòng）：忽然远去的样子。✦流离：困苦之。✦轻禽：指飞禽。✦蹴（cù）履：即践踏。✦狡兽：猛兽。✦狡，健。

轊白鹿，捷狡兔，轶赤电，遗光耀。追怪物，出宇宙，弯蕃弱，满白羽，射游枭，栎蜚遽。择肉而后发，先中而命处，弦矢分，艺殪仆。然后扬节而上浮，凌惊风，历骇猋，乘虚无，与神俱。

辗轧白鹿，疾取野兔，速度快似闪电，行动敏捷不凡。追逐奇兽，超出猎苑，良弓满月，弦达箭头，射中枭羊，击毙飞遽。瞄准肉肥部位发箭，命中所射理想目标，箭离弓弦，猎物即毙。然后扬起旌节，乘车疾驰，宛如腾飞，似御疾风，像驾狂飙，升入虚无之境，与天神相处一般。

✦轊（wèi）：本指车轴头，这里指辗轧。✦轶：超过。遗，遗留。✦ 怪物：指奇珍怪兽。✦宇宙：上下四方为“宇”，古往今来为“宙”，这里仅就空间言，夸张写法。✦弯：牵引，拉弓。✦蕃弱：良弓名。✦满：拉弓到箭头称为满。✦白羽：箭的代称。✦枭（xiāo）：枭羊，似人，长唇，反踵，披发，食人。✦栎（lì）：击。✦蜚遽（jù）：传说中的神兽，鹿首而龙身。✦择肉：择其肥者而射之。✦命处：指明的地方。✦弦欠分：箭离弦。✦艺：射的，即箭靶子。✦殪（yì）：一发箭即死为殁。✦仆：倒毙。✦节：旌节，一说指即马鞭。✦上浮：上游于天。指天子乘车疾驰，宛如上游于天。✦骇猋（biāo）：疾风，与惊风互文。✦乘：驾，升。✦虚无：虚无之境。

躏玄鹤，乱昆鸡，遒孔鸾，促鵔鸃，拂翳鸟，捎凤凰，捷鹓鶵，揜焦明。

躏踏玄鹤，惊扰昆鸡，捕获孔雀鸾鸟，捉住斑彩赤鸡，击中艳丽翳鸟，掷打凤凰之类，获取鹓鶵，扑住焦明。

✦躏：蹂躏，践踏。✦玄鹤：黑色的鹤。传说鹤千年化为苍，又千年变为黑。✦乱：扰乱。✦昆鸡：似鹤，黄白色。✦遒（qiú）：追。✦孔鸾：孔雀和鸾鸟。✦促：捕捉。✦拂（fú）：击。✦捎：同“箾”，以竿击打。✦捷：获。✦揜（yǎn）：同“掩”，捕捉。✦焦明：鸟名，似凤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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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尽途殚，回车而还。消遥乎襄羊，降集乎北纮，率乎直指，晻乎反乡。

一直到行程终端，方驱车而返，归途徜徉自得，休止上林北纮。而后又率然先去，朝着来时方向。

✦殚（dān）：尽。✦襄羊：倘佯。✦北纮（hóng）：指上林苑极北边的地方。《淮南子》：“丸州之外曰八泽，八泽之外，乃有八纮，北纮曰委羽。”✦率乎：照直而往的样子。✦直指：一直向着所来的方向。✦晻（yǎn）乎：迅速的样子。✦反乡：反于帝乡。

蹷石阙，历封峦，过鳷鹊，望露寒，下棠梨，息宜春，西驰宣曲，濯鹢牛首，登龙台，掩细柳。

登览石阙，过封峦，经鳷鹊观，望露寒观，下棠梨宫，息宜春宫。再奔昆明池西的宣曲宫，棹舟至牛首池，经过龙台观，来到细柳观。

✦蹷（jué）：踏上。✦石阙：观名。✦历：经。✦鳷（zhī）鹊：观名。✦望：探看。✦露寒：观名。✦棠梨：宫名，在甘泉宫东南。✦息：止息。✦宜春：宫名，在长安南。✦宣曲：宫名，在长安西。✦濯鹢（zhào yì）：指执櫂划船。✦濯，通“櫂”，船桨。✦鹢，船头有鹢鸟图形装饰的船。✦牛首：池名，在上林苑西边。✦龙台：观名，在陕西，靠近渭水。✦掩：息。✦细柳：观名，在昆明池南。

观士大夫之勤略，均猎者之所得获，徒车之所轥轹，步骑之所蹂若，人臣之所蹈籍，与其穷极倦谻，惊惮詟伏，不被创刃而死者，他他籍籍，填坑满谷，掩平弥泽。

察看百官的辛勤收获，较量所得猎物的多少，以及车辆所辗轧，步骑所践踏，侍从所踩死，穷困疲惫不堪，惊恐匍匐不动，胆小吓死的禽兽，纵横遍地，满山遍野，覆盖沼泽，就无从计数了。

✦勤略：辛勤与收获。✦均：比较多少。✦得获：获得。✦徒：车前步行的士卒。《史记》“徒”前有“观”字。✦轥轹（lìn lì）：辗轧。✦ 蹂若：践踏。✦蹈籍：踏踩。✦穷极：走投无路。✦倦谻（jù）：疲惫不堪。✦惊惮：惊恐。✦詟（zhé）伏：匍匐不动。✦詟，同“慑”，恐惧。✦不被创刃：指末受到兵刃伤害。他他籍籍：形容禽兽尸体纵横交错的样子。✦掩平：遮蔽了平原。✦泽：沼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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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游戏懈怠，置酒乎颢天之台，张乐乎轇輵之宇。

在这里，娱乐休息，设宴于颢天之台，施乐于廖廓环宇。

✦懈怠：指打猎结束后娱乐休息。✦颢天之台：高台名。✦颢，同“昊”。✦轇輵（jiāo gé）：寥廓。

撞千石之钟，立万石之虡，建翠华之旗，树灵鼍之鼓，奏陶唐氏之舞，听葛天氏之歌，千人唱，万人和，山陵为之震动，川谷为之荡波。

撞击千石的洪钟，立起万石的钟架，高树五彩的翠旗，摆置鼍皮的大鼓，演奏陶唐氏之舞，欣赏葛天氏之歌。千人伴唱，万人相和，震动山陵，荡波川谷。

✦千石之钟：特大的编钟。✦千石，古十二万斤。✦虡（jù）：悬挂编钟编磬的木架。✦建：举。✦灵鼍（tuó）之鼓：用鼍皮做成的鼓。✦奏：演奏。✦陶唐氏之舞：唐尧时的舞乐，名“咸池”。✦葛天氏之歌：《吕氏春秋》：“昔葛天氏之乐，三人操牛尾，投足以歌八阙。”✦葛天氏，古王名。

巴渝宋蔡，淮南干遮，文成颠歌，族居递奏，金鼓迭起，铿鎗闛鞈，洞心骇耳。

巴渝宋聚，淮南干遮，文成滇歌，各地舞曲，交替演奏，金鼓之音，频起频落，铿锵悦耳，动人心弦。

✦巴渝：舞名。✦宋蔡：皆国名，这里指其地音乐。✦干遮：曲名。✦文成：地名，其人善歌。✦颠歌：指云南的乐歌。颠，同“滇”，即云南。✦族居：聚集。✦递奏：诸乐交替演奏。✦金：指金属乐器。✦闛鞈（tāng tà）：象声词，鼓声。✦洞：彻。✦骇耳：震耳。

荆吴郑卫之声，韶濩武象之乐，阴淫案衍之音，鄢郢缤纷，激楚结风。

荆吴郑卫的民间音乐，韶濩武象的庙堂音乐，淫靡放纵之曲，飘然婀娜之舞，激越高亢之声，俳优侏儒之趣，

✦声：民间音乐。✦乐：指庙堂音乐。✦阴淫案衍：淫靡放纵。✦鄢郢（yān yǐng）：指楚地乐舞。✦激楚：楚地歌曲名。✦结风：疾风，形容音乐迅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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俳优侏儒，狄鞮之倡，所以娱耳目乐心意者，丽靡烂漫于前，靡曼美色于后。

来自西戎的女乐，凡贻赏心悦目、增添情致的娱乐，全都靡丽展现于天子面前。

✦狄鞮（dī）：西方部族名。✦倡：古代唱歌的女乐工。✦丽靡：靡丽。✦靡曼：柔美。

若夫青琴、宓妃之徒，绝殊离俗，妖冶娴都，靓妆刻饰，便嬛绰约，柔桡嫚嫚，妩媚纤弱。

柔美窈窕的女乐，如同神女青琴宓妃，容貌非常，美妙姝丽，精心妆饰，妩媚绰约，纤弱苗条。

✦青琴：传说中的古代神女。✦宓（fú）妃：洛水的女神。✦绝殊：绝然不同。✦娴都：雅丽。✦靓（jìng）妆：以粉黛为妆饰。✦刻饰：以胶刷鬓发，使其整齐如刻画。✦便嬛（xuān）：轻丽的样子。✦绰约：柔美的样子。✦柔桡：指身材柔弱而苗条多姿。✦嫚（màn）嫚：柔美的样子。✦纤弱：骨体细弱。 

曳独茧之褕绁，眇阎易以恤削，便姗嫳屑，与俗殊服，芬芳沤郁，酷烈淑郁；皓齿粲烂，宜笑的皪；长眉连娟，微睇绵藐，色授魂与，心愉于侧。

身着纯丝的薄衫，修长而又宽松，婆娑多姿，与世俗有别。散发出郁烈的芳香，清馨而又浓厚。皓齿灿烂，光洁闪烁，修眉弯曲，明眸美好，美色诱人，心驰神移，令人难以自持。

✦曳（yè）：拖。✦独茧：一个蚕茧的丝。形容绸衣丝色极纯。✦褕绁（yú xiè）：衣裙。褕,罩在外面的直襟单衣。绁，裳裙的下端。 ✦眇：精微美好的样子。✦阎易：衣长的样子，指衣长而宽松。✦恤削：指衣服边缘整齐清晰。✦便姗嫳（piè）屑：步履轻盈衣服婆娑的样子。✦与俗殊服：服装与世俗不同。✦沤郁：香气浓聚。✦淑郁：香味清美。✦粲烂：鲜明的样子。✦宜笑：露出牙齿的笑。✦连娟：弯曲细长，古人以眉长为美。✦微睇（dì）：目光微视。✦绵藐（miǎo）：目光美好的样子，指美女以目传情时含蓄婉转。✦色授：美色流露。✦魂与：心荡神冶。李善注《文选》引张揖说：“彼色来授，我魂庄与接也。”✦心愉：倾心，心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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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酒中乐酣，天子芒然而思，似若有亡，曰：'嗟乎！此大奢侈。朕以览听馀闲，无事弃日，顺天道以杀伐，时休息于此。

在这里，酒乐酣畅，天子怅然有感，若有所失，不觉说道：'这样太奢侈了！我在听政之余，虚度时日，顺应季节而狩猎，时而休息于此。

✦酒中：酒喝到半酣时。✦乐酣（hān）：乐奏到酣畅时。✦芒然：怅然。✦似若有亡：若有所失。✦览听：指听政。✦弃日：虚度时日。 ✦顺天道：顺应大自然季节变化。古人打猎必于秋时，因秋天肃杀之气，而猎致禽兽，故云顺天道。✦此：指上林苑。

恐后叶靡丽，遂往而不返，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。’

这虽于当前国事无关紧要，但将来后世若效仿失度怎么办？如果延续下去而不能控制，这就不是给后代创造勋业留下什么好传统了。’

✦后叶：后世。✦靡丽：奢华。✦往而不返：指沉溺于奢靡生活，不知回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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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乃解酒罢猎，而命有司曰：'地可垦辟，悉为农郊，以赡萌隶，隤墙填堑，使山泽之人得至焉。实陂池而勿禁，虚宫馆而勿仞，

于是，天子罢酒停猎，命令主管官吏说：'猎场土地凡能耕种的，都要使之成为农田，用来赡养平民百姓。推倒围墙，平整沟壑，使乡野农民来此居住。陂池中的水产动物，随便百姓捕捉，台阁关闭，以后不再止宿其间。

✦解酒：撤除酒乐。✦有司：指主管苑囿的官吏。✦农郊：城邑之外的农田。✦萌隶：下层百姓。萌，通“氓”。✦隤（tuí）：通“颓”，使倒塌。✦实陂池：养鱼满池勿禁：不禁止百姓捕取。✦虚宫馆：使宫馆空虚。✦勿仞（rèn）：即不满，指不再使役人众而使之塞满宫馆。

发仓廪以救贫穷，补不足，恤鳏寡，存孤独，出德号，省刑罚，改制度，易服色，革正朔，与天下为更始。’

打开仓库救济贫困，补助难民，体贴鳏寡，照颐孤独。发出号令，减轻刑罚，改革制度，变换车马祭牲的颜色，修定历法，与天下万民除旧布新，进行政治革新。

✦德号：有恩德于民的号令。✦刑罚：指严刑峻罚。✦制度：皇宫奢侈的旧制。

✦服色：车马祭牲的颜邑。✦正朔：指历法。正朔，一年的第一天；正，岁始，朔，月初。汉武帝以建寅之月之岁首。✦更始：陈旧布新，指政治上革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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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历吉日以斋戒，袭朝服，乘法驾，建华旗，鸣玉鸾，游于六艺之囿，驰骛乎仁义之涂，览观《春秋》之林，

于是，选择吉日，进行斋戒，穿上朝服，坐上法驾，高举华旗，驱动车驾，游观六艺之苑圃，驰骋在仁义之途，观览《春秋》之林。

✦斋戒：修身反省。洗心叫斋，防患叫戒。古人祭祀前沐浴更衣，不饮酒，不吃荤，不与妻子同寝，整洁身心，以示虔诚。✦袭：穿。君臣朝会所穿的衣服。✦法驾：天子的车驾。天于的仪仗队分大驾、法驾、小驾三种。法驾的排场比大驾小，比小驾大。✦华旗：有文彩的旗。✦鸣玉鸾：鸣声如鸾鸟的车铃，天子车驾上装饰有玉制的鸾铃。✦六艺：即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六经。✦囿：苑囿。✦骛：乱驰，✦交驰，引中急驰。✦涂：道。✦览：游观。✦《春秋》：我国最早的—部简单的编年史。记古代兴亡得失，寓寄褒贬之义。指天子以《春秋》作为政治的借鉴。

射《狸首》，兼《驺虞》，弋玄鹤，舞干戚，载云䍐，揜群雅，悲《伐檀》，乐乐胥，修容乎礼园，翱翔乎书圃，述《易》道，放怪兽，登明堂，坐清庙，次群臣，奏得失，四海之内，靡不受获。

演奏射礼乐章《狸首》，同时还有《驺虞》，玄鹤伴舞，干戚相助。遍访天下贤人雅士，似张网捕鸟那样不漏。悲悯《伐檀》中的怀才不遇之人，高兴'乐胥’中的得才智者的快乐，以《礼》为规范，以《书》为苑囿，以《易》为指导，放出上林苑中珍禽奇兽。登上明堂，坐入正殿，使群臣依次进奏，呈报政事方面得失。因此，普天之下，无不受益。

✦《狸首》：古逸诗的篇名。古代诸侯举行射礼时奏《狸首》乐章。✦兼：同时，连带。✦《驺（zōu）虞》：《诗经·召南》中的一篇。古代天子举行射礼时奏《驺虞》乐章。✦驺虞，动物名，相传其性仁慈。✦弋（yì）：以带丝的箭射取。✦玄鹤：相传舜有乐歌名和伯之乐，奏时舞玄鹤。✦舞：挥动。✦干戚：相传舜舞干戚，感服了南方的有苗氏。干，盾。戚，斧。✦云䍐（hǎn）：本指捕捉禽兽的网，里有双关意，亦指天于出行时前驱的旌旗。✦揜（yǎn）：掩扑。✦群雅：即群鸦。古鸦作“雅”。在此指才俊之士。比喻天子亲自出行以访求天下的贤俊之士。✦悲：同情。✦《伐檀》：《诗经·魏风》篇名，旧说这首诗是讽刺贤者不遇明主。✦乐乐胥：天子读乐胥之诗而感到高兴。乐胥，《诗经·小雅·桑扈》：“君子乐胥，受天之枯。”郑玄笺：“胥，有才智之名也。枯，福也。” ✦修容：修饰容仪。✦礼园：指以遵循古代礼制来建游乐之园地。 ✦翱翔：邀游观赏。✦述：讲述。✦怪兽：奇兽。✦明堂：古代天子朝见诸侯的地方。✦清庙：明堂的正室。✦次群臣：使群众依次进奏。 奏得失：指政事的成功与失错。✦靡不：无不。✦受获：以田猎有所收获比喻受到天子恩泽。 

于斯之时，天下大说，乡风而听，随流而化，卉然兴道而迁义，刑错而不用，德隆于三王，而功羡于五帝。

当此之时，百姓欢悦，号令一出，令行禁止，遍受感化。圣道勃然振兴，国人奉行仁义，刑罚废置无用，德政超出三王，功绩胜于五帝。

✦化：受感化，德化，与“听”互文。✦卉然：勃然的样子。✦兴道：振兴仁义之道。✦迁义：归向仁义之境。✦错：通“措”，弃置。✦ 隆，高。✦三王，夏、商、周三代开国贤君。✦羡：超过。✦五帝：说中上古的五位帝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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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此故猎，乃可喜也。若夫终日驰骋，劳神苦形，罢车马之用，抏士卒之精，费府库之财，而无德厚之恩，

如果达到如此程度，游猎才能成真正的乐趣。若是终日驰骋猎苑，不光天子劳神苦形，还要消耗车马的能量，浪费士卒的精力，损失库府的钱财，对天下百姓没有任何好处。

✦罢：通“疲”，耗损。✦用：用度，功能。✦抏（wán）：损耗。✦务：专心一意。

务在独乐，不顾众庶，亡国家之政，贪雉兔之获，则仁者不繇也。从此观之，齐楚之事，岂不哀哉！

这是意在天子独乐，不顾百姓疾苦，忘记国事政务，贪图鸡兔之获，仁者是不走此路的。由此观之，齐楚两国的游猎之事，难道不也可悲吗？

✦独乐：天子个人享乐。✦细：国小，地位低。

地方不过千里，而囿居九百，是草木不得垦辟，而人无所食也。夫以诸侯之细，而乐万乘之侈，仆恐百姓被其尤也。”

国土方圆不足千里，而苑囿占去了九百，土地不能耕种，人们吃什么呢？不知自己国小位低，却要享受天子之奢，我担心百姓要受其害。”

✦万乘（shèng）：代指天子。✦被其尤：遭受那种做法带来的祸害。尤，过失。

于是二子愀然改容，超若自失，逡巡避席，曰：“鄙人固陋，不知忌讳，乃今见教，谨受命矣。

于是，子虚、乌有都黯然失色，感到自己错了，离席退步，说：“鄙人浅陋无知，不知顾忌，如今领受教诲，真是受益匪浅。”

✦二子：指子虚、乌有先生。✦愀然：脸色改变的样子。✦超若：怅然。超，通“怊”，即“惆”的假借字，惆怅之意。✦若，然。✦逡巡（qūn xún）：向后退。✦避席：离开座位，表示惭愧。✦鄙人：粗鄙的人，谦称。✦固陋：鄙陋无知。✦受命：即受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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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本文拼音源自《少儿学诗词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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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：

子虚赋

汉·司马相如

楚使子虚使于齐，王悉发车骑，与使者出田。田罢，子虚过奼乌有先生，亡是公在焉。坐定，乌有先生问曰：'今日田乐乎？'子虚曰：'乐。''获多乎？'曰：'少。''然则何乐？'对曰：'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，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。'曰：'可得闻乎？

译文：楚国派子虚出使齐国，齐王调遣全部车马，与使者外出打猎。打猎结束，子虚拜访乌有先生，亡是公也在场。坐定后，乌有先生问：'今天打猎愉快吗？'子虚答：'愉快。''收获多吗？''不多。''那有什么可高兴的？'子虚回答：'我高兴齐王想用众多车骑向我夸耀，而我就用云梦泽的故事来回应他。'乌有先生说：'可以说来听听吗？'

子虚曰：'可，王车驾千乘，选徒万骑，田于海滨。列卒满泽，罘罔弥山，掩兔辚鹿，射麇脚麟。骛于盐浦，割鲜染轮。射中获多，矜而自功。顾谓仆曰：'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？楚王之猎孰与寡人乎？'仆下车对曰：'臣，楚国之鄙人也，幸得宿卫十有余年，时从出游，游于后园，览于有无，然犹未能遍睹也，又焉足以言其外泽者乎！'齐王曰：'虽然，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。''

译文：子虚说：'可以。齐王出动千辆马车，挑选万骑随从，在海边狩猎，士兵布满泽地，罗网布满山岗，捕捉野兔碾压麋鹿，射杀獐子绊倒麒麟，在盐滩奔驰，宰杀猎物血染车轮，射中很多猎物便骄傲自夸，回头对我说：'楚国也有这般富饶的平原大泽供游猎取乐吗？楚王打猎与我相比如何？'我下车回答：'臣只是楚国乡野之人，侥幸担任侍卫十多年，偶尔随王出游，只在后园游玩，见识有限，怎敢谈论都城外的沼泽！'齐王说：'无妨，就大概说说你的见闻。''

'仆对曰：'唯唯。臣闻楚有七泽，尝见其一，未睹其余也。臣之所见，盖特其小小耳者，名曰云梦。云梦者，方九百里，其中有山焉。其山则盘纡茀郁，隆崇嵂崒；岑崟参差，日月蔽亏；交错纠纷，上干青云；罢池陂陀，下属江河。其土则丹青赭垩，雌黄白坿，锡碧金银，众色炫耀，照烂龙鳞。其石则赤玉玫瑰，琳瑉琨吾，瑊玏玄厉，碝石碔玞。

译文：我回答：'遵命。臣听说楚国有七大沼泽，只见过其中最小的云梦泽。云梦泽方圆九百里，中间有山岭。山势盘旋曲折，高峻险要；峰峦参差，遮蔽日月；交错纠缠，直插青云；山坡倾斜，下接江河。土壤有朱砂石青赭石白垩，雌黄石灰，锡矿碧玉金银，色彩绚丽如龙鳞闪耀。山石有赤玉玫瑰，琳珉琨珸，坚硬黑石，碝石碔玞美玉。

其东则有蕙圃：衡兰芷若，芎藭昌蒲，茳蓠麋芜，诸柘巴苴。其南则有平原广泽，登降陁靡，案衍坛曼。缘以大江，限以巫山。其高燥则生葴菥苞荔，薛莎青薠。其卑湿则生藏莨蒹葭，东蔷雕胡，莲藕觚卢、菴闾轩于，众物居之，不可胜图。其西则有涌泉清池，激水推移，外发芙蓉菱华，内隐钜石白沙。其中则有神龟蛟鼍，瑇瑁鳖鼋。

译文：东边有蕙草园圃：杜衡兰草白芷杜若，川芎菖蒲，江蓠蘼芜，甘蔗芭蕉。南面是广袤平原，地势起伏绵延，连接长江，以巫山为界。高地生长着马蓝草、荠菜、苞草、荔草，薛草、莎草、青薠；低湿地生长着狗尾草、芦苇，东蔷雕胡米，莲藕茭白、莸草轩于草，万物丛生不可尽数。西边有喷涌的清泉池沼，水流激荡；水面绽放荷花菱花，水下暗藏巨石白沙。水中生活着神龟蛟龙，玳瑁鳖鼋。

其北则有阴林：其树楩柟豫章，桂椒木兰，蘖离朱杨，樝梨梬栗，橘柚芬芳；其上则有鹓雏孔鸾，腾远射干；其下则有白虎玄豹，蟃蜒貙犴。于是乃使剸诸之伦，手格此兽。楚王乃驾驯驳之驷，乘雕玉之舆。靡鱼须之桡旃，曳明月之珠旗。建干将之雄戟，左乌号之雕弓，右夏服之劲箭。阳子骖乘，纤阿为御，案节未舒，即陵狡兽。蹴蛩蛩，辚距虚，轶野马，轊陶駼，乘遗风，射游骐。倏眒倩浰，雷动猋至，星流霆击。弓不虚发，中必决眦，洞胸达腋，绝乎心系。获若雨兽，揜草蔽地。

译文：北面是幽暗森林：生长着楩树楠树樟树，桂树花椒木兰，黄蘖山梨赤杨，山楂梨树梬枣栗树，柑橘柚子散发芬芳；林间有凤凰孔雀，猿猴射干兽；树下有白虎黑豹，蟃蜒貙犴猛兽。于是派专诸般的勇士空手搏杀这些猛兽。楚王驾着四匹驯服骏马，乘坐玉雕战车，挥动鲸须装饰的曲柄旗，摇动明月珠装饰的旌旗，竖起干将铸造的利戟，左挎乌号宝弓，右挂夏羿箭袋，阳子陪乘，纤阿驾车，马匹缓步未驰，便已碾压狡兽，践踏蛩蛩，碾压距虚，超越野马，撞击陶駼，乘着千里马，射杀游荡的骐兽，迅如闪电，势若雷霆，箭无虚发，每箭必中眼眶，贯穿胸腔直达腋下，断绝心脉，猎获的野兽如雨点坠落，掩盖了草原。

于是楚王乃弭节俳徊，翱翔容与。览乎阴林，观壮士之暴怒，与猛兽之恐惧。徼郄受诎，殚睹众物之变态。于是郑女曼姬，被阿緆，揄紵缟，杂纤罗，垂雾縠。襞积褰绉，郁桡溪谷。衯衯裶裶，扬袘戌削，蜚纤垂髾。扶与猗靡，噏呷萃蔡。下摩兰蕙，上拂羽盖。错翡翠之威蕤，缪绕玉绥。眇眇忽忽，若神仙之仿佛。

译文：于是楚王停下车驾徘徊，悠然漫步，观赏丛林，看壮士的勇猛与猛兽的惊恐，拦截疲惫的野兽，看尽万物的情态。此时郑国美女身着细缯，拖着麻绢长裙，夹杂轻罗，披着薄纱，衣裙褶皱如溪谷波纹；衣袂飘飘，扬起裙摆如刀削，垂下丝带摇曳生姿，衣襟摆动窸窣作响，下摆拂过兰蕙，上端掠过羽饰车盖，佩戴翡翠羽毛，缠绕玉饰缨带，缥缈恍惚，宛如神仙。

于是乃相与獠于蕙圃，媻珊郣窣，上乎金堤。揜翡翠，射鵕鸃。微矰出，孅缴施。弋白鹄，连鴐鹅。双鸧下，玄鹤加。怠而后发，游于清池。浮文鹢，扬旌栧。张翠帷，建羽盖。罔瑇瑁，钩紫贝。摐金鼓，吹鸣籁。榜人歌，声流喝。水虫骇，波鸿沸。涌泉起，奔扬会。礧石相击，硠硠礚礚，若雷霆之声，闻乎数百里之外。

译文：接着众人举火夜猎于蕙圃，缓步登上金堤，网罗翡翠鸟，射击锦鸡，放出短箭，施放细丝，射落白天鹅，击中野鹅，双鸧坠落，黑鹤中箭。疲惫后转游清池，乘坐彩船，扬起旌旗，张开翠绿帷帐，树起羽饰车盖，网捕玳瑁，钓取紫贝，敲击金鼓，吹奏排箫，船夫高歌，声震水面，鱼群惊散，波涛汹涌，喷泉喷发，水流汇聚，巨石相撞，轰隆巨响如雷霆，声传数百里外。

将息獠者，击灵鼓，起烽燧。车按行，骑就队。纚乎淫淫，般乎裔裔。于是楚王乃登云阳之台，怕乎无为，澹乎自持，勺药之和，具而后御之。不若大王终日驰骋，曾不下舆，脟割轮焠，自以为娱。臣窃观之，齐殆不如。'于是齐王默然无以应仆也。

译文：将要结束夜猎时，敲响灵鼓，点燃烽火，车辆按序行进，骑兵列队整齐，络绎不绝，队伍绵延。楚王登上云阳台，淡泊无为，从容自得，用芍药调和美食，享用后才觉满足。不像齐王整天驰骋，不曾下车，切割车轮烤肉，自以为乐。臣私下看来，齐国恐怕不如楚国。'齐王沉默无法回应我。'

乌有先生曰：'是何言之过也！足下不远千里，来贶齐国，王悉发境内之士，而备车骑之众，与使者出畋，乃欲勠力致获，以娱左右，何名为夸哉！问楚地之有无者，愿闻大国之风烈，先生之余论也。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，而盛推云梦以为高，奢言淫乐而显侈靡，窃为足下不取也。必若所言，固非楚国之美也。无而言之，是害足下之信也。章君恶、伤私义，二者无一可，而先生行之，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。

译文：乌有先生说：'这话太过分了！您不远千里来访齐国，齐王调集国内勇士，备齐车马，与使者打猎，本是想协力获取猎物让您尽兴，怎能说是夸耀！询问楚国情况，是想了解贵国风范，听您的高论。如今您不称赞楚王仁德，却大肆吹捧云梦泽，奢谈淫乐显示奢侈，我认为不可取。若真如您所说，这并非楚国的美德。若无中生有，更损害您的信誉。暴露君主缺点、伤害个人信义，两者都不可取，您这么做，必将被齐国轻视且连累楚国。

且齐东陼钜海，南有琅邪；观乎成山，射乎之罘；浮勃澥，游孟诸；邪与肃慎为邻，右以汤谷为界。秋田乎青丘，彷徨乎海外。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。若乃俶傥瑰伟，异方殊类，珍怪鸟兽，万端鳞崪充牣其中，不可胜记。禹不能名，卨不能计。然在诸侯之位，不敢言游戏之乐，苑囿之大；先生又见客，是以王辞不复，

译文：再说齐国东临大海，南有琅琊；在成山观景，在之罘射猎；泛舟渤海，游猎孟诸；斜接肃慎边界，右以汤谷为疆；秋天在青丘狩猎，遨游海外，胸中容纳八九个云梦泽都不觉梗塞。至于那些卓越奇伟的异物，各地珍禽异兽，万千种类遍布境内，难以记述，大禹不识其名，契不能计其数。但齐国位居诸侯，不敢谈论游乐之趣，苑囿之大；您作为客人被礼待，因此齐王没有回应您。'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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